前文点我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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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刻钟之后，警察赶到了现场。狭小的院落中终于变得明亮而喧闹。

直到现在蓝河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——满地散落的保险套、针管以及餐巾纸，简直就是个堕落者的天堂。

两位闻讯赶来的警察看着他和叶修的眼神也怪怪的，只差询问他俩深夜来此是否是为了进行毒品或者同性之间的交易。

那个被叶修轻松碾压的男人原来是一个瘾君子，今天正好尝试一种绰号“浴盐”的新型毒品，因为药物作用才丧失了理智，变得好像野兽一般。

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回来，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，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。

蓝河缩着脖子从办事大厅走出来，走在他前面的叶修已经发动了他那辆绿皮的出租车，摇下车窗冲他点了点头：“不打表了今晚就收你五十，算我倒霉。”

“不了。”蓝河摇头：“我看还是换辆车，避免我们的倒霉气场互相传染。”

“太迟了。”叶修也摇摇头：“有的东西要传染已经传染了，不想确定一下吗？”

接着他们就去了医院，挂急诊要检验艾滋病毒，于是又接收到了年轻的夜班女检验员意味深长的注视。

“艾滋病有一个窗口期，在这段时间里就算检测不到抗体阳性也不能代表你们是安全的。要想放心有两种选择：第一，等至少两周之后再来；第二，把那个和你们发生关系的朋友带来检测，如果他没事，你们也不用担心了，对吧？”

知道她误会了什么，而且是大大的误会。蓝河皱了皱眉眉头就想解释，可是那姑娘又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。

“小哥啊，我很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。可是听我一句劝，别为了图一时爽快不用安全套。医院大厅有免费发放机器的，走之前可以去领一盒。还有，请谨慎选择性伴侣，控制伴侣人数，我看你们两个就挺般配的嘛……”

见她越说越离谱，蓝河立刻卷起了自己的衣袖，想用伤口说明问题。谁知道那位姑娘的眼睛居然亮了一亮：“这……这也太激烈了吧？”

算了……简直没办法沟通。

反正警察已经将那个瘾君子带去做艾滋病检测，等有了结果也会告诉他们两个，现在担心也没有用。

蓝河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医院外面走，叶修依旧开了他那辆出租车说要送蓝河回家。

想想看自己之所以会被咬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主动跟在叶修身后，而且以后还要和这个喜欢蹲在报社门口揽生意的司机打几次照面，实在没必要闹得太僵——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。

于是，这一趟堪称百折千回的下班之旅再度启程了，所幸一路上终于再没遇到任何幺蛾子。

穿过美人村之后就是D市最西面的一个行政区。

五年前，这里还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小卫星城，并入D市之后似乎也没有得到多大的关注，依旧从容不迫地迈有旧有的悠闲步调。

这里的道路叶修并不是太熟悉，好在还有蓝河在一旁人肉导航，终于在五点一刻，晨光熹微之时抵达了目的地。

“你就住这里？”叶修面露惊诧之色：“环境和美人村也没什么区别啊。”

他并没有夸张。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景象，若说是废墟也没什么不对。

一座座经过无数次增建和违章加盖的平房歪七扭八地伫立着，里面全都搬空了，只剩下墙壁上大大的“拆”字。靠北面的几排已经被拆倒，断木残砖落了一地。可是现场并没有见到施工队的踪影。

“这里的拆迁工作已经停工一个月了。”蓝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：“说是最近查出地块拍卖的时候存在猫腻，相关责任人正在接受纪委调查，土地将被收回另作他用。”

又往前开了几百米，前方的右手边隆起了一道高耸的堤坝，坡上衰草丛生，看起来异常凄凉。

“恩？这里好像是千波湖？”叶修嘀咕道。

“是啊，你来过？”

“来钓过鱼。”叶修露出怀念的表情：“在划做泄洪区之前曾经有人在湖里放养过鱼苗。所以后来钓鱼的人挺多的。”

“现在也还有。中秋节的时候还淹死了两个。”蓝河随口回应了一句，忽然伸手指着前面的一片小树林：“就是那里，我家……额，租的。”

从远处看，蓝河的住处被一圈破破烂烂的水泥围墙给围着，墙里墙外种着不少树木，放到大环境中倒有几分荒漠绿洲的感觉。

叶修将车停在了围墙正中，这里有一道黑漆铁门，看上去倒是崭新的，和周围斑驳的墙体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
虽说叶修说不收车费了，但是蓝河也不愿占他的便宜，丢下一张粉红大钞就往车门外钻。这时那黑漆铁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，走出来一个穿着运动服塞着耳机的晨练青年。

那人见了蓝河，立刻呆了一呆：“咦？小蓝？你不是夜班就上到凌晨一点吗？怎么弄到这时候才回来？都几点钟了，我还以为你早就在屋里睡觉了。”

“黄少早，稍微出了点事。”蓝河冲那人一笑，这才打了今晚、不，今天白天的第一个哈欠，顺便将铁门推得更开了一些。

坐在车上的叶修正准备掉头走人呢，扭头看见了那个青年，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，又把人给叫住了。

“黄少天？！”

“嗯？……我靠！”

晨练青年嗯了一声回过头来，一看车里探出的脑袋差点没把耳机给惊得掉在了地上。

“叶修？！”

“黄少，你们认识？”这些轮到蓝河惊讶了。

“认识！化成灰我都忘不掉！”

晨练青年，也就是黄少天咬牙切齿地点头：“想当年大一军训，学校说是和军区关系不错，给我们这届开小灶找了特种部队来。当时队伍里最没人性的教官就是他了……明明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吧，多半是把自己当年吃过的苦都报在我们身上了！”

“得了吧，可别把什么事都往我头上堆。”

叶修“呵呵”一笑：“当时你们叫‘队长’的那个学生还好吧？就是那个理论课门门高分，可打靶总打不准的手残……”

“托你的福，队长他好得很呢！喏你自己瞧，你面前这座房子就是他的！”

这样说的时候，黄少天十分自豪地指了指黑铁大门的后面，他刚才出来的地方。

 “……”叶修无语了几秒钟：“是因为手残所以连房子都盖不稳吗？”

蓝河愣了一愣，接着才明白叶修的意思——一位黑铁大门后面的那座建筑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的确是挺奇怪的。

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，就像是一个在扭动过程中突然被定身了的魔方，上中下三层分别错开了一定的角度。这种怪奇的建筑，完全不像是注重功能实用的农民会在自家宅基地里种出来的东西。

黄少天打起了抱不平：“你忘了队长是学什么的了？建筑设计！这房子可是他自己盖的，只不过一不小心盖得太大了，就随便拉几个熟悉的弟兄过来合租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
叶修若有所思的咀嚼着他刚才的话：“那里面的条件应该蛮不错的？”

“是非常好。”这次轮到蓝河开口回答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求组，不，求租。”叶修倒是很习惯于开门见山：“还有位置不，我租的房子马上到期了，看这房子挺稀奇的，想求个合租。”

合租？

蓝河和黄少天面面相觑，还是黄少天首先反应过来。

“话说回来，你怎么退伍了？这才几年啊，我可是明明听连长说你不是什么什么池中之物，妥妥儿能地过联合国维和警察测试。我说你放着好端端的上升通道不走，怎么就变成开着小出租满街跑的外来务工人员了？”

“呵呵。”

叶修显然不打算多提自己的事，于是岔开话题转到了这座房子身上。黄少天嘴上虽然不承认，但是显然对叶修还是有些好感的，因此倒也不做保留，还顺便聊了聊目前另外两位合租人的情况。

除去房主喻文洲和寄住在这里的蓝河、黄少天之外，这座房子里目前还有两位租客——一位是正在考虑赴美读博的机械自动化专业高材生，另一位则是计算机系毕业的宅男，一直捣鼓着要靠网络动漫产业捞到自己的第一桶金。

人数最多的时候这间大房子里还住着三个人，如今天各一方，虽然还保持着联系，但是再回到这里重聚的可能性都不大。

“这么好的房子，维持打理也得一笔不小的费用。”叶修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屋子里面：“听你们这意思，还真有空房，我真有心，能看看不？”

蓝河和黄少天似乎都没有点头，可是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叶修就已经大摇大摆地站在了门口。

公寓和破烂外墙之间是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。虽然现在是深秋时节，院子里的树木有八成还是郁郁葱葱。

也正是这些绿的黄的和红色的树冠从远处遮掩了公寓的全貌，倒是有些移步换景的意味。

“怕了你了！好吧但是你轻一点。这么早的天，其他人还都在二楼睡觉那！要是把队长吵醒了你再想租多想租那都没可能……”

黄少天也压低了声音，可是话却一直没停。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。壁灯被打开之后叶修瞪了瞪眼睛——就在他脚前方三四米的地方，站着一个身穿大红长袍，怒发冲冠、虬髯满面的古代壮汉。

“钟馗？”他指了指挂画：“这屋子闹鬼？”

“说是这块地基不太好，以前是沼泽阴气重。”蓝河解释：“李迅哥哥的同事会看一点风水，上次来玩的时候叫我们挂起来的。”

叶修学着黄少天和蓝河的样子把鞋子脱了放在右边的鞋柜里，换上拖鞋绕过钟馗像，前方虽然没有开灯，却反倒明亮起来。

玄关的后面是一块大约十三四个平方米的空间，西北面是一架铁质旋梯通往二层，东西两侧也各开着一扇木门，然而此时此刻，吸引了叶修全部注意力的却是北面、光线传来的方向。

“花园？”

北面的墙壁并不是最常见的砖石结构，而是一整面落地移门玻璃。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外是一个被建筑物包裹在中心的小小庭院。院子里种着一颗小树，中央是一个池塘，上面还有一座小桥。

“很不错吧。”黄少天比了一个赞：“换了是我，为了这套房子我都愿意嫁给队长。”

站在这里说话，声音很容易就会传到二楼去。在蓝河的建议下，他们右转进了东面的木门。

门后是这幢房子里唯一的餐厅，靠院子的那一面同样是落地大窗，可以想象出冬天坐在这里时该有多么舒服。黄少天让叶修在餐桌边的沙发上先坐下了，自己则转头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叠打印纸来。

“喏，给你拿着。要租房先填表，全部都填满了。”

叶修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：“这么多，啥玩意儿？”

“智商测验、心理测量表、性格分析、暴力倾向和性别取向分析、还有就是公寓的规定须知……”蓝河看也没看就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字。

“开玩笑？”叶修愕然：“租个公寓而已，不是有钱没脚臭就可以了吗？！”

“这里不行。喻师兄有个朋友搞心理研究的，最近在做一个有关群租群体心理干预的课题。这些表格都得贡献出去，我们每个搬进来住的人都做过，你不想做，那就当你放弃了。”

蓝河的口气不容一点商量，停顿了一下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，又反问叶修：“六点了，你不去交车换班吗？”

“不去。”

叶修的回答也是不假思索：“车是我自己的，想晚上开就晚上开，白天开就白天开。不用找人换班。”

“什么？你居然是个套牌的假出租？！”蓝河忽然有点后怕。

“可能吗？套牌我刚才还敢见警察？车行老板姓魏，我哥们儿，不收份子钱。”

说到这里，叶修自己也打起了哈欠：“我看这里还挺不错的，这些表格我拿回去填，填好了再过来。”

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我们真人PK一雪前耻！”黄少天握拳。

叶修“呵呵“一笑终于拿着东西走人了。

蓝河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随之放松，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，仰天倒在软绵绵的沙发里，随手拿过一个靠垫遮在脸上。

“别在这里睡啊，小心着凉了这屋子里人才虽然多可没有人懂治疗的。”黄少天的声音从边上传了过来：“你和叶修怎么认识的，看起来挺熟？”

“一言难尽……”蓝河苦笑了一声，接着感觉到一床毯子被丢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
黄少天还在耳边说着些什么，但是他充满了节奏感的语调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催眠曲。蓝河咕哝了一句，翻了个身，很快就陷入了沉睡。